安定斯基-VonNihilreich

Bergrtrollin. Strange,solemn, socially awkward.

Man mac mich vür die alten senden wol zelen, niht für die jungen.

【个人翻译】尼伯龙人之书·7

7.

“我还应该接着讲下去吗,吕狄格?”克里姆希尔德问,“您还想听西格夫里特到达沃尔姆斯之后发生的事情吗?”

“夫人,请您务必跟我讲讲。”艾柴尔的使节答道。

但这一次妇人却许久没有再次开口,她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双眼死死地盯着浅色地砖上那片阴沉的影子,目光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落寞。她的金发用黑色发带扎成长辫,从两鬓一直垂落到膝上,显得她毫无血色的憔悴面容越发苍白、也越发瘦削。在宽大的衣袍之下,依稀可见克里姆希尔德的双臂似乎微微弯曲,但一直用诚恳的眼神关注着眼前女子的吕狄格却早已猜出,那是她痛苦不堪地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那是一个……炎热而晴朗的日子,”克里姆希尔德终于接着讲了下去,但这叙述听起来是如此艰难,就好像她需要翻箱倒柜地寻觅每一个词句,再用上全身的力量把它们说出来一样,“那天的天空是那样的蓝,蓝得就像我哥哥恭特王冠上镶嵌的宝石,大片的云朵也披着金光。窗外天光明媚,我们却聚在厅堂里听伏尔凯唱歌,因为这里要凉爽一些。就是在那一天,为了感谢他给我们唱屠龙者的故事,我送了他一件亲手制成的外袍。母亲满面微笑地看着我,但我的心里却有些难过,因为前一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只是想不起来梦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就在那一刻,我听到塔楼上的哨兵们吹响了迎宾的号角,那号声是前所未有的响亮急促。哈根的弟弟旦克瓦特也早已不复昔日的从容,他几乎是急匆匆地跑进了大厅,向国王通报客人的到来。”

“‘西格蒙特王之子西格夫里特来了,’他呼吸急促地说着,‘他眼下就带着十二位骑士在城堡大门外面等着,说是要和恭特陛下谈谈!’”

“您知道吗,吕狄格阁下,当这些话语在我耳畔响起的时候,我竟忍不住抓牢了吉赛海尔的双臂,因为我感觉脚下的石砖地面仿佛已经不复存在。我什么都看不见,除了母亲脸上愈加深刻的微笑。我听到哈根进言说不如派他带领自己的人马去把那屠龙者赶走;我听到伏尔凯激烈地反击着他的意见;我听到恭特以温和而优雅的风度命令旦克瓦特去打开城门。我偷偷离开了大厅,因人们没有发现我的缺席而暗自窃喜。羞怯之情像火焰一样在我体内燃烧,让我随时都可能哭泣起来,此刻的我既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之中,又感到心中充斥着钢铁般的恨意,却不知道这股仇恨的对象究竟是谁。我努力不让自己走近窗边,我埋怨着不由自主向那个方向蹭过去的双脚,但我最终还是站在了那里。我就站在那里,用窗帘遮住身形,探身望向窗外,看着西格夫里特而他的十二位骑士走进了城门。”

“不论身边无人陪伴还是跟着上千名随从,对西格夫里特来说都并没有什么差别,因为在他的风采面前,其他人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吕狄格阁下,西格夫里特就是此时的一切——他是明媚的清晨与阳光,他是湛蓝天空与骄阳中大朵的白云。城门在他面前敞开,如同恳请他进入一般,侍从们呆呆地望着他,甚至连屈膝行礼都忘记了。他安闲地坐在那匹白马背上,身着君王应有的华服,头上却不着一物。但是那头光芒流淌的金发,那从未被冠冕之重约束过的金发,要远胜过人世间一切珠宝与装饰。”

“您可曾见过第二个稳坐马背的人如西格夫里特那样无忧无虑?他的视线轻灵跳跃,如同城墙上栖息的雀鹰。而我就躲在窗帘后面,那帘子随着我的身体一道颤抖不已。”

“在西格夫里特从我的视线中消失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了被我自己遗忘的那个噩梦,而刚好在此时到来的母亲看到了我满面的泪痕。她原本是来找我去为来宾献上欢迎的酒水的,手上还拿着符合我公主身份的饰物。我一向很少哭泣,所以此时的泪水让母亲惊恐不安,我便对她讲起了自己的噩梦。我梦见自己养了一只心爱的猎隼,我是那样地珍惜它,甚至胜过了自己的生命,但两只苍鹰却在我的眼前把它撕成了碎片。”

“而母亲温柔的安慰中混杂着些许责备的意味。”

“‘你难道想让眼泪流到酒里,让西格夫里特以为咱们莱茵河畔的美酒都是苦涩的吗?’她再度微笑起来,‘还是你想带着一双哭红了的眼睛去迎接那屠龙的英雄呢,小公主?’”

“母亲为我披上外袍,戴上冠冕,但我却浑然不觉,也并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是什么样子。贵妇们环绕在我周围,我的一个女伴递给我装满葡萄酒的大杯。我将那黄金装饰的水晶杯平端在双手之中,感觉掌上冰冷的触感竟变得滚烫。”

“我跟着母亲和贵妇们,缓缓走近宴会厅,却听到了其中传来纷杂的噪音:愤怒的言语、沉重的脚步、武器磕碰的响动。我正要踏入宴会厅的大门,看到西格夫里特站在大厅正中,手里握着出鞘的利剑。他的十二位封臣手执长矛,围着他站成一圈,与全副武装的勃艮第武士们对峙着。我的三位兄弟却几乎没有离开他们的王座,因为特罗尼人哈根——如同狂怒的野兽一般的特罗尼人哈根——挥动一只紧紧攥着拳头的手臂制止了他们。他对西格夫里特喊着什么,而后者带着怒气冲冲的笑意向他挑战……”

“有一件事我希望您明白,吕狄格阁下,而我也终生都会把它记在心间,因为这之后的一切悲苦、一切仇恨都因此而生:特罗尼的哈根对我的长兄恭特抱有狂热的忠诚,并且他的忠诚也只属于我的兄弟们。哈根甘愿——甚至可以说是时刻准备着——为勃艮第的君王们流尽身上最后一滴血。如果用他的皮肉能为我们的家族换来福祉,他会毫不犹豫地把它从身体上撕扯下来;如果他必须为勃艮第而死,他会用沙哑的嗓音哼着小曲、吹着口哨迎向步步逼近的死亡。上帝垂怜,假如他不是这样的人该多好!然而他就是这样,从始至终都是这样……”

“让哈根反应如此激烈的是西格夫里特在接见时的要求:屠龙者走到恭特面前,直截了当地向他的姐妹——也就是我——求婚。盖尔诺特和吉赛海尔的心早就飞到了西格夫里特那一边,但恭特的视线却转向王座旁边,寻觅着站在那里的哈根的独眼。而如果哈根确实用稍微友善一些的目光看过西格夫里特的话,那也只有可能是在这个时候了。他仔细打量着屠龙者,观察着——甚至是估量着——那耀眼夺目的力量,并且看到了对方挂在腰带上的隐身盔。”

“恭特没有回应西格夫里特的要求,但哈根代他给出了答案。”

“‘尼德兰的英豪,如果你想赢得克里姆希尔德的话,’哈根说,‘就请你帮助恭特陛下向他心仪的女子求婚吧。她是冰岛的女王,名叫布伦希尔德。燃烧的湖水包裹着她的居城,漆黑的城墙上永远闪烁着苍白的极光……’”

“恭特不情愿地打断了哈根的话:‘你提布伦希尔德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只会倾心于最强者?’”

“‘正因为我知道,’哈根脸上泛起一丝浅淡的微笑,‘而如今最强大的勇士正是西格夫里特,他因沐浴龙血而刀枪不入,腰上还带着大名鼎鼎的隐身盔。如果他化作您的形象与布伦希尔德决斗的话……战胜这位倔强的女子,对巴尔蒙宝剑的主人来说一定是小事一桩吧!’”

“西格夫里特大笑起来,摇了摇生着灿烂金发的头。”

“‘我有十二位国王做封臣,又怎么会以臣子的身份侍奉另一位国王!’”

“他清脆的笑声和话语传到了我的耳畔,彼时的我正颤抖着站在宴会厅门口,因为武器划出的风声和哈根呵骂西格夫里特的怒吼都让我恐惧。在那特罗尼人看来,值得他本人效忠的所在,对屠龙者来说也绝对不算是屈尊。西格夫里特和特罗尼人之间的敌意越发炽烈,他们似乎很快就要冲上前去,与对方大打出手了。”

“但就是在那一刻,西格夫里特看到了我。”

“我就站在通向宴会厅的小楼梯上,身边围绕着贵妇和侍女,双手捧着迎宾的酒水。我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走上前去,走进厅堂中的贵宾,把我手中的酒杯捧到他面前。我原本应该这样做,母亲也是一直这样教导我的,但那时的我感觉不到手中的酒杯,感觉不到脚下的阶梯,而大厅中突如其来寂静和也与方才还充斥其中的、人声与武器碰撞出的嘈杂一样,让我不知所措。”

“我看到西格夫里特向我走来,几乎无法呼吸。他的做法不符合任何礼节,但那看起来又是那样恰当,那样正确,因为那是他做的,也只有他这样做会显得合适。我们就这样踩着梦游一样的步子走向彼此,而他的面容——前一瞬还燃烧着怒气的面容——此刻却变回了孩子的模样:那神态游移不定,却又笃信不疑;充满渴求,却又满怀感激;他面带虔诚,真是无与伦比的美丽。”

“我们面对面站着,我将手中的酒杯送到他面前。按照待客的礼节,我原本应该在献酒的同时说出欢迎的祝辞。然而此时的我早已不受礼节和习俗的驱使。我感到他的手覆上了我自己的双手,取走了我捧着的酒杯。我们彼此对视,他饮下杯中酒,视线却从未离开我的双眼。只有上帝才知道,我最终垂下眼帘,是因为我不想在他面前落泪。”

“远远地,我听到了哈根的声音,他凑在恭特的耳边低语着。”

“‘为求婚之旅做好准备吧,恭特陛下!那位强大的屠龙者再也不会拒绝帮您赢得布伦希尔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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