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斯基-VonNihilreich

Bergrtrollin. Strange,solemn, socially awkward.

Man mac mich vür die alten senden wol zelen, niht für die jungen.

【个人翻译】尼伯龙人之书·9(中)

我还活着,我还没有坑(心虚)


9.(中)

“就在两场婚礼同时举行——我与西格夫里特,恭特与布伦希尔德——的那一天傍晚,男人们在露天议事庭中齐聚。那里生着许多高大的橡树,在阳光清朗的日子里,这庭院宛如一所以绿荫为顶的大教堂。哈根捧起一只盛满酒的金碗,殷红的鲜血分别从恭特和西格夫里特的血管中滴入碗中。盖尔诺特、吉赛海尔、伏尔凯和旦克瓦特手持出鞘的利剑在四周站成一圈,哈根开始诵读歃血结盟的誓言:

“‘鲜血相融,密不可分,破弟兄之血盟者,诚乃无义之人。’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特罗尼人为即将分别踏入婚房的西格夫里特与恭特念诵誓文时神态是那样严肃而忧郁。只有哈根本人清楚其中的缘由。男人们纷纷返回城堡,西格夫里特以灼热的双眼搜寻着一扇窗,一扇我在其后等待着他的窗。而此时哈根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这阴郁无光的特罗尼人此举传达出的友善与信任竟让他感觉十分陌生。哈根不顾西格夫里特的反对,执意将他带进大厅,厅堂中几乎完全漆黑一片,只有帷幔上躺着一缕惨白的月光。

“恭特就坐在那里,裹着自己一直穿在身上的华贵外袍蜷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痴狂的情欲与苦涩的恼怒在他脸上燃烧着交织在一起。这位勃艮第人的君王,这平日里威风凛凛地发号施令的男子,此时居然不敢走进他自己妻子的卧房——那位他以骗局夺取的妻子,那位依旧强壮到能够轻松地用自己的皮带将夫君捆绑起来的新娘。如果她不想让丈夫接近自己,就一定会这样做,并且还要把他用钩子挂在墙上或者窗外,好让所有能看到的人都一睹他那羞辱的窘境。这一点恭特在船上就已经有所领教了,那一次的经过让他十分清楚,自己绝对不可能压制住那冰岛女子的反抗。

“他也许一度期望神甫的祝祷能够约束这位异教徒,但这当然是痴心妄想。布伦希尔德充血的深色双眼只会以讥诮的眼神对十字架报以嘲弄,她沉默而危险,像盘踞着的母狼一样在卧房中静静等待,一心只等着在船上发生过的那场争斗再次上演。若她这一次将那位国王彻底击倒,一切就终于能有个一了百了的决断了。

“而哈根正对西格夫里特说着:‘英雄,请伸出援手。’

“特罗尼人哈根憎恨我心爱的夫君——我很久以后才终于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他不得不为了恭特而恳求西格夫里特的帮助,而这让他愤懑不已,他那颗阴郁的心只从属于勃艮第的君王。但他还是强压下心头那令他感到羞耻的恨意,努力劝说着西格夫里特。

“而西格夫里特却久久地犹豫着,为这个请求烦恼不已。如果说此前他代劳的投石、掷矛与跳远的竞赛还算是男子汉的作为;要他制服不肯躺在婚床上的女人则是另一回事,他既发自内心地抗拒,又很难掩饰自己的反对。但哈根却不失时机地提起了他方才刚刚立下的盟约,以鲜血结成的兄弟之约此时束缚着他,让他不得不对恭特伸出援手。而借这一提醒不断恳求的哈根本人实际上也难掩忿怒。西格夫里特尽量不去看恭特的双眼,却还是感到他的视线啃噬着自己的全身。本不应产生于男人之间的羞耻感充斥着他的思绪,为了给这一切做个了结,他终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他一把扯过哈根早已从他腰带上取下的隐身盔,把它胡乱扣在自己金发灿烂的头上,念动咒语变成了恭特的样子。以恭特的形态走进了布伦希尔德的房间。

“布伦希尔德后背贴着墙站在那里,王冠和外袍胡乱抛在地上,那是她在令人窒息的狂怒中从身上扯下来的。她的双眼紧紧地盯着走进卧房的男人,而他只是沉默地一步步向她靠近。当那人张开双臂想要抓住她时,布伦希尔德挥动双拳,狠狠砸向来人的胸口。

“女子来势汹汹的力量令那男子狂怒不已,他猛然紧紧地攥住了她的双手。布伦希尔德惊惶地瞪大了双眼,她直直地打量那抓着自己的人影,看到的却是恭特沉静的面容,而这让她完全无法容忍。布伦希尔德高声尖叫起来,她调动自己轻捷灵活的的野性奋力反抗,拼命想要挣脱双手的束缚,却始终无法脱离那男人的掌握。他甚至兀自与她嬉戏起来,先是突然放开她的双手,想看她会不会瘫倒在地。但她不仅依然稳稳地站着,还奋力扑上前去掐住了对手的脖子。那男人一把将她甩开,甚至暗自感觉有些好笑。但布伦希尔德却已然意识到,自己永远不可能抓住这一次胜利了。虽然灰暗的预感让她悲叹,布伦希尔德却不愿放弃反抗,但她最终还是在那男人的紧逼下跪了下去。在她的双臂无力地滑落时,男人感到有什么冷硬的东西留在自己掌中,但他却只是随手把那东西掖进腰带,视线依旧冰冷地凝固在眼前的女子身上。而她已然一败涂地。

“布伦希尔德彻底被征服了,她像死人一样躺在石板地上,了无生气的面容一片死灰,早已失去焦点的双眼茫然地瞪着,只有一丝微弱的呼吸彰显着生命的迹象。依旧以恭特的身形隐去本来面貌的西格夫里特悄然离开了卧房,他的脚步落地无声,却激烈而急切。

“恭特本人就站在卧房门外。勃艮第之王神经质地紧紧抓着门帘,那神态全无半点君王应有的威严。但在我看来,对于家兄恭特来说,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种景象能比看到另一个自己站在眼前更加令人心惊了。在这两个幽灵般的形体视线相接时,若不是西格夫里特立刻取下了头上的隐身盔,恭特恐怕就要理智尽失地尖叫起来了。

“西格夫里特一言不发,沉默地向他指了指卧房的方向。恭特走了进去,房间中了无生息,因为布伦希尔德的斗志此时已然磨灭殆尽。恭特从墙上取下火把,将它按在地上熄灭,因为他不忍直面那女子此时的样貌,那只不过是一具早已支离破碎的、美的容器,僵硬地躺在地上等待着被他捡拾起来。他更无法承受的是她的双眼,是他以丈夫的身份向她俯下身去时,那自灰暗的面容无神地投向他身上的、惨白的视线。

“匆匆离去的西格夫里特同样情绪低落,他路过的每一段墙壁上似乎都回荡着布伦希尔德的哀叹,而每一支无精打采的火把都好似一个生命之火即将燃尽的人。他烦躁地将隐身盔掖进腰带,却意外地摸到了一件陌生的东西。那是一只臂环,一条珠玉为眼、浑身覆满金鳞的双头小蛇。他此时才意识到,这一定就是自己无意间从布伦希尔德手臂上取下来的东西。西格夫里特留下了那只臂环,想着要把它妥善地藏匿起来。但是吕狄格阁下,他一踏进我的闺房,就将臂环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直到那一天清晨,他在庭院中开花的树下看到我戴着那件首饰,

才终于把这件事想了起来。

“‘你哥哥的名誉完全托付在这只臂环上了,克里姆希尔德!’西格夫里特对我说,‘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它!’

“我对他做出了承诺,并连忙将那只臂环藏了起来,因为母亲随时可能走近我们身旁。她最喜欢的事情莫过于和我们一起打发望弥撒之前的一小段时光,让我们的幸福快乐短暂地驱散她心头的忧郁。近来她一直为布伦希尔德忧心不已。

“因为勃艮第的新王后异常沉默。

“布伦希尔德身上的野性早已不复存在,如今的她更习惯兀自迷失在惨淡的愁云之中。除去苦涩的冷笑之外,她秀美的双唇再也不曾绽放过一丝笑容。当伏尔凯在厅堂中歌唱时,她从不会与我们一起聆听。哪怕是如今这般积雪落满窗框的严寒时节,她也不肯与我们一道围坐在火边取暖。每当恭特靠近她身旁,布伦希尔德的态度就会变得像顽石一般冰冷而生硬。这让恭特痛苦万分,因为他依旧深爱着这个女人。

“而像乌台这样的慈母又怎能不为他揪心、为他痛苦呢?她从不在我们面前提起自己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但她的双眼却总是熬得通红,柔和的唇角也生出了深深的皱纹。只有和我们夫妇在一起的时候,西格夫里特幸福的笑声和我的微笑能让她获得一丝宽慰,让她疲惫的心灵得到片刻的放松。

“但是在那一天,她还没来得及拥抱我们,吉赛海尔就像离弦的箭一样跑了过来。他为我们带来了一个消息:尼伯龙人的财宝已经运抵沃尔姆斯。在此之前,西格夫里特派手下的骑士们带着活像一支军队那么多的牲口去取我的晨礼。那天正是这支队伍归来复命的日子,一辆辆满载的货车缓缓驶过吊桥,沉重的车轮碾得桥面嘎吱作响。西格夫里特像孩子似的欢笑起来,连蹦带跳地跑了过去,吉赛海尔像匹小马驹一样紧紧跟在他身后

“我也想和他们一起去,但母亲却叫住了我:‘女儿啊,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她看起来前所未有的愁苦,言辞也带上了一丝沉重的警告意味。此前布伦希尔德一直用言语和眼神逼迫恭特,让他把我和西格夫里特打发回克桑滕去,而母亲担心,她这个愿望可能很快就要实现了。每一天她都会用满含敌意的目光打量着我们夫妇,她夫君恭特在西格夫里特身边显得黯然失色。但母亲的另一个担忧在于,必须与另一位王后——也就是我——在沃尔姆斯的宫廷中共享尊荣这一点令布伦希尔德大为不悦。她时常对恭特出言相讥,说着‘堂堂的沃尔姆斯之王还要保姆陪着呢!西格夫里特就是那个佩着剑的保姆,离开他你就连走路都不会啦!’而假如布伦希尔德对不温不火的讽刺丧失了信心——耐心本来就并非布伦希尔德固有的美德——打算采用些更激烈的手段的话,她与恭特之间便一定会爆发激烈的冲突。

“‘所以我只能来求你了,亲爱的女儿,’乌台夫人对我说,‘与其让沃尔姆斯的屋檐下再起纷争,我甚至更情愿承受与你和西格夫里特别离的苦楚。’

“而我暗暗地抚着手臂上的那只金环,想着它或许不失为一件对付布伦希尔德嚣张气焰的利器。这个念头令我毛骨悚然,甚至感觉那臂环仿佛淬了毒一般烧灼着我手臂的皮肤。我巴不得立刻把它藏到衣柜深处,再找个机会扔进莱茵河里,好让这承载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的金环在那里永远地沉默下去。然而当望弥撒的钟声响起之后,虽然母亲先走了一步,我却还没来得及赶回自己的房间,侍女们就找了过来,她们已经做好了随我去教堂的准备。因我也只得用外袍遮住那件首饰,寄希望于晚些时候还能找到机会。

“吕狄格阁下,讲述接下来这段经历对我来说十分艰难。因为此后的一切悲伤,一切苦痛,都潜藏在那时的一次疏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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