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斯基-VonNihilreich

Bergrtrollin. Strange,solemn, socially awkward.

Man mac mich vür die alten senden wol zelen, niht für die jungen.

【旧脑洞修改搬运】莫失莫忘

还是那个Gunther第一人称视角的脑洞,也许是当年写得比较满意的一篇,因为翻出来拆洗的时候居然没怎么改。(虽然也还是改了不少地方的)

我自己现在也有点想吐槽当年起的这个标题,然而也想不出更合适的了。(手动笑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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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二岁那年夏天,特洛尼的领主阿德里安来了。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因为阿德里安是父亲的挚友,他的居城固然遥远,却也是常来常往。

但是这次拜访是特别的,因为阿德里安的背后多了两个男孩。一个十八九岁的样子,一个不过八九岁光景。

那个十八九岁的男孩个子已经赶上了以高大而闻名的阿德里安。说实话,我甚至不太确定还能不能用“男孩”来称呼他,因为早有什么又冷又硬的东西——大概是风吧——把他脸上的稚气洗刷得一干二净,又像快刀子似的给他削出了一身硬朗挺拔的线条。他支楞着一头刚刚修短的黑发,有点儿肥的深色衣袍上带着生硬的折痕,夜空一样的漆黑眼睛泛着点绿光,躲躲闪闪的不与他人目光相接,像狼。

阿德里安坐着和我的父亲闲话,这个大男孩就雕塑似的戳在他身边,只有眼里那抹绿光不时在几点上一掠——挂在他自己腰带上的小包,另一个男孩的头发,王座厅的四个角落——这一掠极轻极快,还是像狼。

而我一开始几乎没看到那个八九岁的男孩——他低着头藏在那一身直线条的小伙子身后。这倒衬托得他圆润的面貌格外柔和好看,几乎会让人误以为他是个小姑娘。他全神贯注地把玩着从那大男孩腰包上垂下来的一束穗子,那种专注不是出于兴趣,而是紧张。我走进房间向父亲和他的客人问好,那个狼眼睛的大男孩极轻极快地对我笑了一下,轻轻一拢身后孩子的肩头示意他出来,那孩子没动,苹果似的小脸埋得更低,那怯生生的样子也确实像个姑娘。

父亲那天也格外和蔼,他不但在招手叫我过去的时候是笑着的,甚至还轻轻地给我扯了扯本来不怎么凌乱的衣角,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他让我带着丹克瓦特——那个小男孩的名字——在我们的城堡里到处转转。这孩子终于被那个小伙子半哄半拽地从背后弄了出来,也终于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开始上下打量着我。我伸过手去,他没接,眼里流露出极想跟着走的意思,却还是往那个大男孩身上靠了靠,手里还是紧拽着那一串穗子。那大男孩蹲下身子,凑在小丹克瓦特——好奇怪的名字啊——耳边用我听不太懂的语言说了点儿什么,又把一直被紧紧拽着的绳穗解了下来。那个小家伙就只得慢慢地蹭到了我的身边——虽然我猜他一定和我一样,巴不得想早点出去透透气了。大男孩蹲着没动,仰起脸看着我们的方向,他轻轻地摆了摆手,一身硬邦邦的线条此时一下子变得柔和了许多,一丝稚气也终于回到了他的身上和眼里,挺可爱,虽然那个样子还是像狼。

丹克瓦特是个非常省心的孩子,至少比我这个岁数的时候要好哄得多。当然,作为三个小不点儿的哥哥,我也自认为哄小孩儿很有一套:一捧核儿还没长硬的青杏子,一小罐从厨房里偷来的蜂蜜,再加上城墙上我最喜欢的、能看见莱茵河的那个角落——总之就是所有被母亲发现的话一定会招来一阵数落的东西——很快刚刚还绷着脸儿的那个小家伙就开始像小喜鹊似的叽叽喳喳了。

虽然带着不小的口音,我们的话丹克瓦特说得还是很不错的。大概是看到了我好奇的眼神,他颇为大方地把手里的穗子给我看——那是一串新奇的小玩意儿:色彩斑斓的羽毛、指头大的木雕小雷神锤、一枚长满了绿锈的奇异钱币、还有一颗雪白的尖牙,牙根处细细地绕着几圈铁线。丹克瓦特含着半颗杏,酸得直抽气,却还是喋喋不休地讲着每一样东西的来历,他说那枚钱币来自遥远的东方,那个小锤是哈根——这个名字更加奇怪了——自己刻的,而那根羽毛和那颗牙都是哈根打猎所得的战利品,那可是真正的狼牙,说到这里,他松鼠似的小脸上满满的全是骄傲。

这样说来,那个高个子大男孩一定就是哈根了,阿德里安那个“失而复得”的长子,说他失而复得是因为绝大多数人——包括阿德里安自己——大概都没想到他居然能从匈人那里活着回来。一提到这个一身荒漠气息的大哥哥丹克瓦特就兴奋莫名,他滔滔不绝地讲着从哈根那里听来的奇闻异事,语调欢快,不过似乎还是有一点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小小失落。

“哈根最厉害了。”这是在这小子的叙述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一句话。

兴致勃勃地讲完了一个据说从用那个钱币的国家传来的故事之后,丹克瓦特突然沉默了,漆黑的大眼睛笼上了一层水汽,搞得我有点手足无措。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再次开口,刚才的小小失落此时好像已经填满了他窄窄的胸膛。

“我真的不想长大啊,贡特尔殿下”

“长大了有什么不好吗?”他这句没头没脑的抱怨搞得我一头雾水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长大了可以很威风地骑马,可以有自己的宝剑,还可以拉很好看的那种大弓………可是我就是不想长大。哈根长大了就再也没有‘哥哥’的感觉了,虽然他现在真的好厉害,对我也特别的好,但是感觉就是不一样了……他走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所以知道了有他这么一个大哥以后,我就老是忍不住想着要是有他在该多好,可是等到他终于回来了……我居然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开心。贡特尔殿下,我说不太清楚,我就是……我想过等他回来一定要让他陪我一起玩,要把我所有心事都告诉他,结果真的见到他以后,反而觉得不应该这样做了,因为他是个‘大人’了。我还老是担心他再走。因为大人是要去打仗的……我是阿德里安的儿子,不应该害怕打仗……可是我也亲眼见过哈根肩膀和胳膊上的疤,都好长的,看着可也真难受呢……”

丹克瓦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好和他一起默然地望着远方,远方波光粼粼的莱茵河也默不作响。

我手里还捏着那枚狼牙,不由得把它攥得更紧了一些。牙尖扎得手指微微地有些疼,我却还是不愿松手,脑子里没来由地浮现出哈根目送我们出门时,那蓦然柔和下来的模样。

我猛地合上眼睛摇了摇头,想把那双黑眼睛里的绿光从眼前赶走,它们与莱茵河的波光合在一处,让我有点儿目眩。丹克瓦特的情绪依旧低落,甚至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幸好这时侯我的弟弟妹妹们睡午觉应该醒了,就带他去看了一回刚出生不久的小吉赛尔。虽然我们没呆多久就被小大人儿似的克琳希尔德轰了出来,丹克瓦特还是重新变得精神焕发了,果然是个省心的孩子。

这一天阿德里安反常地没有留下来住一阵的打算——大概是还要到别的地方去展览一下儿子们。我陪着父亲与这一行人告别,眼看着侍从们都把坐骑从马厩里牵出来了,我才突然想起刚才那一串穗子还在我的手里。丹克瓦特刚刚被他高大的哥哥抱上马背,他看见我向他们跑过来,便凑到哈根耳边轻轻说了点什么,用的大概又是他们的家乡话吧。哈根回过头,看了看我和我手上托着的东西,露出了点温和而羞涩的笑容。

“这个,本来就是给殿下的。”哈根说起我们的话来居然比十岁的丹克瓦特还生硬一点。他也一定知道自己说的不好,因为就算只说了这短短的一句话,我偶然抬头碰到他的视线时,四目相对之间也能从他那泛着绿光的眼里读出不少的紧张。他这个样子很有趣,因为终于不那么像狼了。

一句略显生硬的话,一个紧张的眼神,外加一串奇特的纪念品,这是十二岁那年我与特洛尼人哈根唯一的交集。

后来我把那串小玩意拿给弟弟妹妹们看,克琳希尔德闹着要那根羽毛,说它好看,要拿去插在辫子上。我把羽毛摘下来给了妹妹,看到一旁静静坐着的格诺的眼神,我又把小雷锤摘下来给了他。

后来那根羽毛的确被克琳希尔德插在了金灿灿的发辫上,跟着她一起蹦蹦跳跳了多半天,可惜还没到晚餐时间它就不知去向了。不知道是不是母亲一边念叨着“不像样”一边偷偷把它拈了下来,好在克琳希尔德自己没难过太久。

后来小吉赛尔长大了一点点,会看着哗啦作响的玩意儿发笑或者嘟嘟囔囔了,我就把那枚钱币和其他能碰出清脆响声的小东西穿成一串,挂在他的摇篮上。只给自己留下了那枚狼牙。

后来特洛尼人哈根又来了,这一次是来做我们的臣子。他还是像狼,说话却早已不再生硬。“哈根的舌头和他的矛尖一样锋利”,这句话不知何时成了大多数人对他的第一印象。

后来丹克瓦特也来了,他还是像个姑娘,不过现在他也是个大人了——不管他自己有多么的不愿意。

后来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想要找出当年吉赛尔的摇篮,和拴着钱币的那一串风铃,却哪里都找不到。

后来有一天我突然发现,十二岁那年那次出于偶然的、紧张的对视,是哈根唯一一次直视我的眼睛。这么多年以来我只抓到过他这一次,就这一次。

后来在艾策尔燃烧的大厅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我从怀里摸出了那颗狼牙,给在我头上举着盾牌的哈根看。

他一愣:“我没想到您还留着这个。”

在那一刻,比矛尖还要锋利的舌头钝了,就像那一年十九岁的大男孩。

我为什么不留着呢?这句话我噙在齿间,最终没能出口。只好把那枚狼牙握紧。

牙尖在多年的摩挲之下早已不再尖锐,创伤与疲惫也早已让我的身体麻木不堪,我却还是万分确信,有熟悉的微痛从指间传来。

我也还是不愿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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